夢縈從沒想過，拂曉對於讓她記起關於他自己的事，也是有些不願意的。

“嗯，那我是先認識的你，還是瑯玡呢？”夢縈想著拂曉可能覺得她有些心急，所以換了個方式來問他。其實在經歷了祁末辛那段有些血腥的記憶後，夢縈對再次記起那些回憶已有些排斥，可昨夜卻不知為何想起了和拂曉以前的事情，卻讓她的心情放松了許多。

她突然想起她在祁末辛殺了劉胖子之後她逃跑回到了楚國的邊境，最後被塵蕭帶回營地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逃出來的，在那之後祁末辛會不會又幹了什麽別的偏激的事情。

拂曉似乎放松了些，他用手指摩挲著嘴唇，視線看向一邊，“我不知道，但是他了解你更多一些，可能是在我之前吧，因為我連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都不清楚。”說到這裏，他的狐貍眼瞇著，似乎不太開心。

“這麽久麽？”這樣看來她和瑯玡很早就認識，說不準在慕千雨之前也說不定。

“那又怎樣？”拂曉終於恢覆了之前那副妖媚的模樣，他一臉不滿，沖著夢縈拋了個媚眼，“夢縈，認識的久不算什麽的，感情和時間沒有關系。”

夢縈楞楞額看著他，突然笑了出來，“你現在這身衣裳不適合露出這樣的表情呢。”

拂曉穿著輕便簡單的小廝衣著，一身土色，毛茸茸的領子襯著他這副嫵媚的女人都要羨慕的容貌，極不相配，偏偏還要作出這種表情，實在有些可愛。

其實夢縈也有猜到，之前她剛醒來的時候，明顯瑯玡對她知道的是要多一些，只是兩個人都是什麽都不肯說，讓她毫無頭緒也無從得知。

而拂曉和自己那麽小就已經認識，卻連自己多少歲都不知道。

“衣裳？”拂曉拉著袖子自己低頭看了看，撅起紅艷艷的嘴唇，看起來委屈的緊，“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樣子嘛，不過在外人眼裏我普通很，包括柳陌笙和落瞳。只有妖才看得出我的到底是什麽模樣……只有你才知道我真正是什麽模樣。”最後這句話，拂曉放慢了語速，附在她的耳邊輕聲呵道。

“好啦。”夢縈笑著伸手將他推開，看著拂曉又恢覆成那副不正經的模樣，讓她也放心了些，她原本擔心之前那些事情會影響他們的關系，好在拂曉看來並沒有生她的氣。

自她幾個月前醒過來之後看到的就是他和瑯玡，也相處了幾天，但是到頭來他們卻是她最不了解又最親近的人，她突然覺得有些歉疚。

拂曉卻笑著拉著她繼續走，“這離京雖然比不得穆棱和焦安的繁華，但是還是有很多好玩的，你到的挺是時候，今晚也有燈節，只不過沒有流連罷了。”

夢縈知道他又在笑自己在穆棱時去了流連找小倌，只不過她當時真的是什麽都不知道，楓歌說帶她去玩玩，她自然就跟去了，當時也好在拂曉前來救場，不然她都不知道要怎麽辦。

“也不知道是誰掃興，”反正當時什麽也沒發生，夢縈也不介意，笑著斜睨了他一眼，“那我們現在去哪裏逛逛？”

“你隨我來就是，”拂曉一邊拉著他走，一邊用那雙狐貍眼瞪了她一下，“你可以再試試，看我這次是掃興，還是掃墓。”

夢縈噴笑出聲，那對才買的銀蝴蝶耳墜在耳垂上晃悠著，泛著銀光，“拂曉你太狠了。”

“我倒是覺得對你還不夠狠。”拂曉嘟嘟囔囔的，夢縈沒聽清他說了什麽，再問時，他卻什麽也不說了。

兩個人走走逛逛了許久，待夜幕降臨，拂曉去買了兩盞紙燈。這裏比不得穆棱，沒有那些姻緣的說法，在晚些會有煙花，人群熙熙攘攘湧進大街小巷，也算熱鬧。

正準備再去走走，夢縈眼尖，見到那落瞳朝著他們的方向招手。拂曉還在選著東西，夢縈拉了他朝著落瞳走去。

落瞳看起來很著急的模樣，他眉頭緊鎖，先是朝夢縈點頭行禮，接著看向一臉茫然的拂曉，語氣倒還是不徐不疾，“不好意思，擾了雅興，閣主喚你回去。”

拂曉垂下眼瞼，似乎在思考會有什麽事情這麽著急來找他，卻已經邁開腿來朝著墨香閣走去，還不忘去牽起夢縈的手。

“不好意思，夢縈，下次再帶你玩。”

落瞳走在前面，拂曉看著手執紙燈的夢縈，低聲在她耳邊說道。

夢縈笑著搖頭，示意沒事，孰輕孰重她還是分得清的，她看得出拂曉表情認真了許多，也料到到定然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，雖然自她離開蘆花山之後，經常看到拂曉這樣的表情。

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，夢縈裹緊披風，夜裏的風已經冷的徹骨，估計在不多時就要下雪了。

他們走的很快，拂曉緊緊拉著她的手，應該是怕被人群擠散了。面前玉宇瓊樓一般的墨香閣此刻卻萬籟俱寂，也沒有掌燈，四周也圍著許多人指指點點，對這樣的墨香閣極其意外。夢縈感覺到拂曉稍微停頓了一下，就跟著落瞳撥開人群，將門打開後又好好關上。

“閣主在頂層，她讓你回來就去找她。”落瞳只是這樣說，他從懷裏拿出火折子，點燃了一只紅燭遞給拂曉。

拂曉伸手接過，拉著夢縈上樓。

夢縈將手從他的手中抽出，站在樓梯上，“我去是不是不太合適？”

“沒事。”拂曉回答簡短，回頭看了她一眼，沒有給她繼續發問的機會，又繼續向樓上走。

聽他這麽說，夢縈也不好不跟去，一路上至五層，穿過走廊，拂曉推開了最裏面的一扇門，夢縈偏頭越過拂曉朝裏看。

拂曉走了進去，夢縈這才看見柳九卿坐在床邊，慘白了一張臉。直到拂曉進去，她才緩緩將視線放在拂曉的身上，又轉移到了夢縈的身上。

柳九卿垂下眼瞼，倒也不在意夢縈也跟了過來，他聲音平緩，像是在敘說他人的事情，“陌笙沒回來。”

“怎麽了？”拂曉上前，走到柳九卿身邊，夢縈也朝裏走了幾步，她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，也不敢妄自開口，“怎麽不去找他？”

“他發了頓脾氣……我找了，可是……怎麽也找不到，”拂曉搖搖頭，帶動環佩輕響，面帶病容，看起來讓人越發憐惜。

“你在這裏好好休息，別著急，我去找。”拂曉轉身就往外走，看著站在門口的夢縈，拍拍她的手臂，“在這陪他一下，我去去就回。”

夢縈點頭，看著他漸漸走遠離開，聽見他下樓的聲音。轉身面對著還坐在床邊的柳九卿，他縮在那裏，似乎脫力一般的靠著床柱，夢縈甚至覺得她整個人就像是要消失了一般。

夢縈慢慢走到桌旁，摸了摸茶壺的溫度，倒了一杯水，坐在了柳九卿身旁，將水遞到了他的面前，“喝點水，別著急。”

柳九卿並沒有伸手接，夢縈垂下手，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，也隨他怎樣都好。

“夢縈，妖可以和人在一起麽？”柳九卿嘴角突然漾起了一抹笑意，他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何處，兩行清淚從他的眼角流下，沒入他未挽的墨發之中。

夢縈聽他這麽說，自己又無意識的默念了一遍，“九卿，我有個認識的貓妖，她就變成了人，我也想知道是怎麽辦到的，你別著急。”

柳九卿的雙眸似乎恢覆了一些神采，他看向夢縈，像是不可置信一般的輕聲問道，“你也想要變成人？為什麽？”夢縈本以為柳九卿會知道怎麽做，卻沒想到他什麽也不知道，不過有個可以陪她一起變成人的妖也讓她放心的多。

“……我之前從未想過，有朝一日他會老去，而我還這麽獨自活在世上，如果能變成人，就好了。”夢縈沒有多想，只覺得遇上了一個和自己同病相憐的妖，卻沒發現柳九卿在聽完她的話之後瞇上眼睛。

仍誰都聽得出，夢縈這是愛上了一個人類，柳九卿自然也不例外。

夢縈也感覺到有些不對勁，柳九卿的身上不斷的散發出寒氣，讓她不由得用法力對抗，但是夢縈覺得她是因為擔心柳陌笙而控制不住自己，夢縈盡量讓自己又靠他近一些，“九卿？別這樣，沒事的。”

“人類……？”柳九卿的聲音如同鬼魅一般響起，帶動了極寒的氣息，他看向夢縈，那雙眸子亮著妖異的藍光，“不是拂曉麽？為什麽不是？”

夢縈見他手成爪狀，朝著自己面上襲來，面上仍是沒有表情，但她卻感覺到了他掩蓋在外表之下的怒氣。

夢縈伸手擋住，她自離開程國之後法力恢覆了許多，但明顯柳九卿比她的修為要高的多，兩個人面對面站在屋子的兩角，夢縈已經覺得快被壓得喘不過起來。

“拂曉做了多少你知道麽？即使記憶被封住，我也不許你傷了他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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